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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鲍勇剑，加拿大莱桥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复旦大学管理学院EMBA项目特聘客座教授。

在我们最需要深刻理解纳什的“非合作博弈”思想的时候，他却离我们而去。

“纳什均衡”被理性至上的经济学家解释的天衣无缝，却忘记了它是一个患有幻想症的天才挑战古典经济学理性假设的长矛。

信奉古典经济学理性原则的经济学家是这样解释“纳什均衡”的：“它是指所有参与人的战略，没有任何人有积极性改变自己的战略。换言之，构成纳什均衡的战略对每个人都是最优的…假如博弈前所有参与人有一个协议，如果每个人都有积极性遵守这个协议，这个协议就构成一个纳什均衡。反之，如果有任何人有积极性单方面背离这个协议，这个协议就不是纳什均衡。”（南方周末，5月25日）

从这个解释中，经济学家得出结论：“通过纳什均衡点的选择就能达到有效的帕累托最优。”

经济学家真话只是讲了一半，讲了符合自己的理论信仰的一半。而另一半的纳什才值得当下中国人的关注：打破均衡的合理性与途径。无论是万众创新，而是一带一路和亚投行，它们都体现出打破均衡的意愿与行为。

理解纳什的不均衡，也许电影《美丽的心灵》可以提供一个线索。在以纳什为原型的这部电影中，纳什观察大学附近小酒馆中红男绿女相互表情的社交场景。作为一名极其内向的“理工男”，他在屡屡受挫后开始琢磨约会的策略。纳什观测发现，最有吸引力的女孩并不一定最先被邀请。倒是“次美”的女孩最受第一批男孩的关注和邀请，因为每一位男孩都掂量着自己的吸引力，为一次邀请成功而选择“次美”的女伴。自身的客观条件和现场的心理意愿相结合，形成一种奇怪的动态均衡。它不仅启发了后来的“纳什均衡”，更给内向的理工男提供了一个打破均衡的时机策略和选择方法。

纳什研究均衡，因为它显示如何制造不均衡：均衡是脆弱的。它要求所有的参与者全部都愿意接受现状，不求改变。打破均衡是可能的，只要任何一方参与者调动自己的积极意愿，不再被动接受旧的游戏规则。

对于把一切都绕回理性原则的经济学家的强迫解说，假如纳什有在天之灵，他会偷笑出声来的。

“纳什均衡”的社会学意义就在于，它扯下经济学的“纯科学的显学”的面罩，让我们看到经济活动不过是社会人之间的博弈（游戏）。既然是游戏， 纯经济学的理性公式也只是人与人之间意愿沟通的工具，没有神圣至上的地位。

因为“纳什均衡”是脆弱的，所以不均衡是可能的，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力才成为第一性。过去，在增长经济学的霸权语境下，物质第一性，一切社会活动的均衡只能依赖不断递进的物质发展来维持。现在，意愿第一性的时候，物质为意愿服务，即便在有限的物质条件下，社会仍然能够调动积极的意愿，打破物质条件下的“囚徒困境”，需寻找没有增长的富裕社会模式。 环顾全球，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以打破均衡的视角看“纳什均衡”。

犹如教皇封圣， 被授予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纳什也因此获得发现经济学真理的地位。

真理有三种，科学的真理，它相信所有表达的都错了，只是在更合适的表达出现之前，它暂时有用。宗教信仰的真理，它运用循环论证，总可以绕回自己最初的信条，证明它永远正确。游戏的真理，它解释，游戏规则根源于我们之间的约定，别太把自己当真，轻松一点。在纳什这儿，三种真理观得到统一：作为科学的经济学要遵守证伪的认识论；作为博弈的经济学可以从游戏规矩的角度去看，别板着一个神圣至上的面孔；被当作宗教信仰的“纳什均衡”让我们看到对它的循环论证是怎样扼杀理论的活力的。只讲均衡，埋没了不均衡的美和力量。

纳什在获得诺奖时感言道：什么是真正的逻辑关系？ 真理由谁来决定？在爱的支持下， 任何逻辑关系和真理都会被发现。

爱，最美、最强大的人类意愿。 有意愿，任何逻辑关系和真理都会被重新发现。“纳什均衡”之后，必然是不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