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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深情,都是为你

作者:less    素材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4/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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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田媛


1

柴静在《看见》里记录过这样一个故事。

那时正值非典,她戴着大大的口罩出入北京七二一医院。人心惶惶,医院里住院部的门一推开,长长的过道总是背阴,像年久失修的烂尾楼。凉意透到骨头缝里,人像是浑身都浸在水里。天窗全开着,没有消毒灯,也闻不到过氧乙酸的味道。

过道里的老人边比划着“老伴也得了,昨天走了”边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上半身耸动着,痰卡在喉咙深处呼噜作响。

她在那一段日子里看过许多绝望的人,和绝望的人的脸,以及他们脸上同样的空白。

待非典平息后。她收到一封来信,很短:“还记得七二一医院吗?”

她马马虎虎看着。

“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大街上寻找你的眼睛。”

她一下子坐直了,好像是阅读远方亲人的来信。

“有一次我一直认为一个女孩是你,非常冒昧地拉住她问:‘是你吗?’对方很惊慌。直到在电视上看见你,我才知道你是谁,原来你是一个有名的记者。”

来信的最后说:“你会觉得好笑吗?我曾以为你会是我的另外一半。”


2

叶广岑在《秦岭无闲草》中讲述了一个名叫曾周的青年。

叶先生有一年落脚三官庙,晚上在住处聊天,朋友告诉他,他住的这间屋子,当年曾经住过一个北大生物系的青年,叫曾周。八十年代初,曾周随同学们来佛坪实习,考察大熊猫,夜间失足跌落山崖,从此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第二天清早,他让朋友领他到三官庙,曾周的墓地。一块石头便是墓碑,碑文很简短,没什么可介绍的,曾周的一生都在这里。墓边有一株杜鹃,尽管细弱,却是真正的太白杜鹃。这棵杜鹃是曾周的同学们从高山上挖来,特意种在他的墓前的。

同学们离开了佛坪,不忍心留下曾周一人,便让杜鹃陪伴他度过山中漫长的岁月。自此,他便和他的杜鹃长留山中。

从此往后,叶老先生每每再来三官庙,都要到曾周的墓前坐坐,献上一捧随手采摘的野花。

也巧,有一回叶先生在三官庙碰到了从广东汕头专程来看望曾周的父亲,他陪着老人在墓碑前,在杜鹃树下坐了许久。

曾周的父亲掏出了曾周的照片,一个可爱的南方大男孩,一双明亮的眼。坦诚清澈的目光望着外面的世界。外面是秦岭不变的青山绿水。曾周的父亲对着大山大声喊:

周周,爸爸来看你了!爸爸老了,以后爸爸就来不了啦——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


3

十七岁的时候。

我俩一起躺在学校的大操场。旁边就是足球门,一扭头就可以看到白色的铁栏杆被牢牢钉在地底下。下午的太阳还是会灼伤眼睛,我盖着校服。

我们一起眯着眼睛看天,老山西的土黄色的天空蓝的不像话。操场上,还有低年级的男孩子迎风呼喊,也有青春期的姑娘三五成群,喋喋私语。

他躺在我身边,说,“上帝是个奇怪的老头,总是在我们遇到对的人之前,安排许多错的人。”我扭过头看他,问他怎么想。他顿了顿,说“如果可以,我想做最后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会恍惚间以为生生世世不过如此。

后来,我们还是分开了。

二十岁的时候。

我们差点在大街上撞个满怀。这几年来我的容貌身材都变了许多,可是他还是可以一眼捉到我。

聊了起来,我说“离开你,我还可以正常恋爱。”他说“上帝那个奇怪的老头,永远不告诉我们哪个是对的人。”

我咯咯地笑。

“如果可以,我想做最后一个错的人。”他忽然这样说。我忽然发觉到,他长高了,也长瘦了。


4

外公去世的时候,正是中午十二点。北方艳阳重重的秋天。

他卧在窑洞里的土炕上,喉头咯噔一下。二姨张紧了眼睛,拉紧我妈的手就问,“咱爸,是过去了吗。”

此刻的外婆,坐在窑洞门口的小凳子上晒太阳,和很久前外公在屋子里给她煲鸡蛋时一模一样。阳光从不吝啬,外婆的脸黄灿灿的。

凭吊的人走了一茬又来一茬。见到外婆总要凄然地喊一声“老嫂子啊!”她念念叨叨着“走了好,走了好。”外公在患病的后期,生命已变得毫无质量可言。

打我记事起,外公外婆就住在村头的老院子里,西厢房外有两棵靠在一起的老梧桐,像极了相爱的样子。外公还会系了麻绳给我当秋千。我妈说,打她记事起,那里还是两棵小树苗。

丧事办完后,舅舅要把外婆接过去同住。原本还担心外婆不情愿离开老院子,不想到外婆竟说个“行”就回屋子里收衣服。

老院子的大铁门上锁了,吱呀呀一声。锁进去的,是外公外婆相扶走来的六十年,还有那两棵相爱的梧桐树。

一次我和我妈回舅舅家看望外婆。舅舅说外婆出门溜达了。寻遍了也寻不到她。

最后我们在老院子的大铁门前找到她。

门上拴着沉重的铜锁,她就坐在门前的那块旧石头上。外公还在时,旧石头经常被来自田间地头的农民坐着歇脚,有时他们还会进老屋子里向外公外婆讨一口茶水喝。

大铁门上头,那两棵老梧桐探出头来,趁着沉默的晚风,窸窸窣窣摇摆着。

外婆就坐在门头。


5

去年十一假期里的一晚,凌晨三点半。我刷出一条状态,“太开心。”海哥三分钟前发的状态。

“失眠的感觉太开心了吗。”我一点也不是故意挖苦他。“人生中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此。”他秒回。

这架势,让我直接发起对话,“别告诉我,是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答应你了。”

他像是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一样的一呼三叹,“是这样的!!!”

就这样,海哥把追了六年的妹子捧在手心里。握紧怕疼,握松怕掉。

我们一群朋友见他时,总要“教训”他,“你把妹子太当回事了,都快爬到你头顶了。”海哥也毫不介意,“好不容易把到的妹子,尿我头上都乐意。”

“真忍不了你这怂逼样儿。”

今年十一的一晚。我在群里调侃海哥的女朋友,海哥给我短信,“分手了,结束了。”

我问,凭啥。

他回复我,“姑娘说,从来没喜欢过我。都只是感动,不想再勉强自己。”

我说,操蛋。想了想,只是我发泄了还不够,“你没给她回一句,操蛋?”

“我两三天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后来就回了两个字。珍重。”


6

《云水谣》被我看了八九遍,看来看去,只觉得王碧云漾漾的情怀从青丝至白发沁人肺腑。

少不更事时她徒步到台北的村子里找寻陈秋水,为了“只想看看你”。二二八事件后送他去大陆时,只说“你不要担心,我会替你尽孝,她也是我妈妈。”这一别,便是此生漫无边际的等待,辗转千回的找寻,直至等来的消息是陈秋水与王金娣双双于雪崩遇难时的无声的悲泣。 

最近一次看,我却把目光落在了陈秋水和王金娣的新婚之夜里,两人对坐喝交杯喜酒的旁侧留了个空位置。

王金娣对着那个空位置说:“姐姐,他一直在等你。是我不让他等了,对不起。”酒一饮而尽,“今生今世,今生今世他要见不着你,来世,来世我一定陪着他去见你。”又一杯饮下,泪尽下。陈秋水一直举着酒杯看着那个空位置。

他不说一句话也不留一滴泪。


花的朵影,叶的凋图,情的沧浪,人的聚散,都抵不过深情。且让他们都远逝进时间的浪潮里。我们都站在涯岸边送行。

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回不了青春热血。

可此生的深情,都曾伴着热血青春交付与你。


所有的深情,都是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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