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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初恋像酸梅，酸酸甜甜，令人意犹未尽；有些人说，初恋就好像过山车上顶峰的瞬间见到的美景，纵使很美，但它只存在于那一瞬间，稍纵即逝。而小娴却觉得，初恋像咖啡，有着浓浓的醇香，却又带着些许的苦涩，耐人寻味。

一

记得那是高二年的一个周末。补习折返的小娴，半路上忽然下起雨。慌乱中为了避雨，不知不觉地躲到了一间咖啡馆的屋檐下。浓浓的咖啡香瞬间包围了全身，绵软的音乐，硬是从门缝中挤出来，鬼使神差地让从未单独进咖啡馆的小娴却抬起手推门而入。

这是一家很温馨的咖啡馆，以咖啡色的马赛克瓷砖为主色调，整体装修简洁明快，许多绿色的盆栽各司其职地在他们该有的位置，让这冬日里的细雨纷飞的午后，增添了许多的绿意盎然。而萦绕在空气中醇厚的咖啡香，没来由地让小娴心生暖意，似乎这种温暖，掩盖掉了出门前，因父母无休止地争吵带来的浅浅轻愁。那一刻，小娴喜欢上了咖啡。

挑了个安静的、靠窗的角落坐下，一位身材挺拔的服务生来到跟前。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拿起桌上竖放着的简易点餐牌，小娴随即抬头朝着他微微一笑，示意他稍等，却随即一怔，是他吗？是他吧。

此刻的他，刚毅帅气的脸上早已脱去了稚气，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却散发出和善的光芒，浓密眉毛因小娴呆愣的目光，微微一跳，却稍纵即逝，而小娴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强拉回自己的注意力到餐牌上，喃喃地以他听得见的声音说着，“一杯蓝山咖啡，谢谢”。

“好的，请稍等”。他点头致意后，不作丝毫停留，转身离开，让犹豫着该不该说些什么的小娴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看着他挺拔的背景，小娴更加确定，是他！

小娴想，他一定是不记得自己了。

二

记得那是小学三年级的那年暑假，因父母的工作时间问题，小娴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乡下的外婆家。乡下的孩子很多，同龄的孩子却很少，小磊却是那些孩子当中小娴最依赖的那个。

小磊会的东西可真多呀！小河边经常有了他们一起捉鱼虾时嬉戏的笑声；草丛里也不时地有他们捉蛐蛐时匍匐的身影；当小磊爬树掏鸟窝时，小娴却只有在树下干着急的份。有时小磊也会招来其他的一些的孩子们一起玩捉迷藏及娶媳妇的游戏。当然如果新郎是小磊，而新娘却一定是小娴。

最让小娴记忆犹新、至今想起仍甜蜜不已的，要数那些五颜六色的糖球了。对于现在的孩子们来说，也许他是廉价的，但对当时的小娴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每当小娴生气时，小磊总是能变戏法似的，掏出几颗糖球，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只要小娴嘴里含着糖，就能立刻破涕为笑了。

这个夏天，是小娴最开心的暑假。可好景不长，新学期开学了，小娴就要回家了。向小磊告别的那天，小磊没有出来，他妈妈对外婆说，这孩子舍不得了，躲在房里偷偷地抹眼泪呢。

从那以后，小娴偶尔去外婆家也是来去匆匆，没呆上多长时间。随着年龄的增长，就算在外婆家附近不期而遇，他也是腼腆地点头致意或调头就走，再也没有了儿时的那份亲密，小娴看到的更多的，是他倔强的背影。

三

后来听说，他考上小娴所在县城的中学了。再后来，听说家里出了点儿事，他每个周末都出去打工的。

“您好，您的蓝山咖啡”，温和有礼的声音，拉回了小娴渐行飘远的思绪。

“谢谢”，抬起头，看着那张除了职业式的微笑以外毫无表情的俊脸，小娴嚅动着嘴唇，他却轻轻地把咖啡放到桌上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继续忙碌的身影，小娴不停地搅拌着加了奶与糖的咖啡，更加浓郁的醇香，让心里的某个角落有暖流在漾开，轻啜一口，淡淡的苦涩让小娴微皱了下眉，一如小娴此刻的心情。

“如果觉得苦，就多加一颗糖吧”。他刚送完邻桌的咖啡，路过小娴的位置，轻声地说着，没等小娴反应过来，他迳直地向前走去，好像不曾对小娴说过话。

再一次想开口叫住他，女孩的矜持让小娴却步了。终于，她什么也没做，眼看着他进入了工作间，却再也没出来。

雨停了，杯子也空了，只有那咖啡的香味及轻柔的音乐，一直不曾停止。

之后，每当小娴路过这家咖啡馆，都忍不住地放慢脚步，试图能够透过橱窗，寻找那倔强而挺拔的身影。可小娴总是失望了。

出国留学后的小娴，谈恋爱了。异国他乡的孤独与寂寞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懂，小娴以为，自己会与男友走到最后，必竟，他们彼此都真心付出过，最后却因种种原因，让这场恋情最后以失败告终。自己那颗单纯快乐的心，却随着岁月的洗礼，早已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带着内心的创伤，她回国了。

四

这些年，家乡的变化可真大呀！可唯有记忆中的那家咖啡馆依旧，

再一次推门而入，她感慨万千，仿佛只有在这一刻，她有了回家了的感觉。五年了，这里的一切都未曾改变，只是散落在各个角落的绿色盆栽，似乎更茂盛、更绿了。

走近当年那个靠窗的座位，当她想上前坐下时才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个颇有些陈旧的牌子，上面写着“留座”。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失落，却迳自往旁边的座位走去。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请坐”，一位服务生小弟热情地对着小娴说着，一边拿走那“留座”的牌子，一边做着请的姿势，不知为什么，小娴觉得那无害的笑容里，多了些戏谑及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既然可以坐，小娴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服务生笑容不减，客气地询问。

“一杯蓝山咖啡吧”。这里的一切都没变，不知这咖啡的口味变了吗？

五年了，不知小磊现在还好吗？坐在这，没来由地想起他。也许是受环境影响的吧。

“您的蓝山咖啡”。

“谢谢”。

很快的，小娴周遭空气中的咖啡香更浓了，内心的一角似乎都有被融化的迹象。国外的这些年，也经常喝咖啡，可不知为什么，从不会有这种感觉。依旧加了奶，加了糖，依旧轻轻地搅拌后，轻啜了一口，眉头微动，嗯，还是原来的味道。

“如果觉得苦，就放两块糖吧”。

五

小娴恍惚了。

多年未见依然帅气却更显成熟的小磊轻声地说着，缓缓地在她的对面位子上坐下。然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想打破眼前的宁静与美好。

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小娴不死心地眨了眨眼睛，却让眼前的一切更加清晰。

渐渐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从小娴的脸颊上滑落，眼前多年未见的阳光男孩，少了份稚气、多了份沉稳，却为什么一点也不觉陌生，反而在这一刻，一种自然的情愫在空气中流动，仿佛他们中谁都不曾离开过。

“傻丫头，还是这么爱哭”，脸上的泪水被他温热的手指拭去，却总有新的滑落，似乎怎么也流不完，似乎要把这几年来所有的寂寞、委屈、痛苦、挣扎一股脑儿地倾泄而出。

原来，这些年，小磊也从没忘记过小娴，准确地说，不是没忘记过，而是小娴从未在他心里离开过。儿时的他就在想，长大了一定要娶小娴当自己的媳妇。当时只是纯粹地想与她一起玩，当慢慢长大，并为了离小娴更近，发奋读书，渐渐地小磊发现，自己儿时纯真的相法已经变成了酸涩的暗恋了，每每远远地看着小娴，总能让他手足无措，索性就远远地避开，他在等……

终于如愿地进入了小娴所在县城的中学，却因父亲做生意出了事，家庭一度陷入绝境。

家庭的原因使小磊更加的自卑。他要让自己能配得上小娴的时候，才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五年前咖啡馆的偶遇，让小磊心跳加速，努力地让自己端着咖啡杯的手不颤抖。在看到她眉间的浅浅轻愁，他多想上前去为她抚平。可是自己当时的境况，让他却步了，他只想她更好。

两年前，一切的困难过去了。小磊顶下了这间咖啡馆，成了这里的老板。优秀的他，其间也有许多的女孩追他，却都被他打了太极回去，因为他心里的一个角落，为某一个人留了座，一如靠窗的那个座位，那块“留座”的牌子，放了整整两年了。它与他一同在等她，希望有朝一日，能看着她，坐在那里，轻皱着眉头，轻啜咖啡，那一刻，他一定会轻抚她微皱的眉头，哪怕只是稍纵即逝的轻愁，他也无法忍受。

那天，从小娴一进门，小磊就看见了她。看着多年未见、朝思暮想的她突然间出现，以为早已做好心里准备的他慌乱了。在她仔细地打量着店内时，他则语无伦次地招呼服务生，赶快将那个“留座”的牌子拿走，了然于心的服务生小弟，调皮地向他眨眨眼之后，则迅速地走向那个两年来从没坐过客人、但他们都一天都没敢落下打扫卫生的座位，取走牌子。

多年后，她问他，既然早就喜欢她了，为什么那么迟才让她知道。而期间每次出现，总不忘提醒她要往咖啡里加糖。

“未出现在你面前，是因为怕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你。当觉得自己可以去找你时，你却远走他乡”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顶，眼里不容忽视的跳动的小火苗，仿佛要带着面前的女子一同燃烧。他继续深情地说着，“之前叫你加两块糖是为了让咖啡更甜，让喜欢吃甜食的你更好入口；而后来叫你加两块糖，是为了让它冲淡你内心的苦涩，因为我见不得你难过的样子。”

小娴知道，自己因受伤濒临崩溃的心，渐渐地有了复苏的迹象，不想逃避，只想一味地汲取，自私地让这温暖的热源，温暖着自己，一辈子。也让自己以同样的温度，在以后的日子里，温暖着他。

六

“老板，来杯蓝山咖啡！大白天的，小夫妻俩低着头，哪有那么多说不完的情话呀”，熟悉的张大哥打趣地说着。

小娴脸一红，赶紧钻入吧台内准备咖啡。身后，继续传来张大哥打趣小磊的声音……

阳光透过玻璃闯入，洒下一地的金黄。空气中弥漫的咖啡香，早已脱去了苦涩，仅余一室浓浓的醇香……